能不能用文来召唤我的锅锅鸭…… @火锅儿
*
对于林风来说,课表真的很重要,这样他就能第一时间在一节无关紧要的课上补完自己丢失的睡眠,是抱着胳膊不用书挡不用撑头,安安稳稳听着讲课声两分钟入睡的好时间。
学生时代里总有一两个脾气过好讲课催眠的任课老师,也许是抱着试剂瓶缓步踱来的化学老头,也许是烫着黄色波浪卷的英语毕业生。
比如这一节,年近退休的语文老师已经没有多余精力来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课,他只安分守己地教书,在大浪淘沙或是蜀道之难里念着不标准的国语。
这样的一节课显得格外绵长困倦。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另一部分人在神游,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爱好的姑娘埋头苦画,如果不出意外,下课时老人家就能拿到自己的自画像。
章远是那极少数人中的一个,抬头看黑板,低头做笔记。那苦苦艾艾的历经百年的李白的叹惋,在教辅书规整之后显得那样公式化,淡如凉水,没人乐意听的。
章远的橡皮在被他第N次用笔尖杀得穿肠以后终于不负众望地撕成两半。
橡皮的背面是有秘密的,这个爱意满身乱窜的年纪,不管是红脸的姑娘还是皮成球的男孩子,都满揣着青春期的浪漫。
这种浪漫是17岁自解的fx函数,再大一岁再小一岁都解不出其中的甜味。
那块可怜的橡皮尸体,若是有人轻轻翻动,必然能在背面的小角落里发现LF两个字母。
两个字母可以拼出无限可能,不过说到底还是林风,林风林风林风。
“接下来把这一段的解释在书上注一下,认真听了,这是考点。”
章远叹气,中性笔在手中转了一圈,迅速落在了书上。他当然知道这肯定不是考点,考点只是一个惯性用语,什么时候想到了什么时候用。
胳膊肘一动碰上了那半块尸体,小东西顺着书本倾斜的弧度咕噜咕噜滚过半个桌面。
章远看着上头那两个写在边角的LF,转着圈圈撒娇一般往前跑,临边缘时被桌上的小坑阻了力道,惯性带着它往前冲了一点,在桌沿堪堪欲坠。
掉落和就此停下与林风喜不喜欢他有着相同的概率。
林风喜欢他,那双扑烁的眼睛总在神游的时候分出一分心看他,就那么单纯专注地看,看他发尾末梢,看他幼白腕骨,偶尔章远回头,能把这道视线逮个正着。
林风不喜欢他,他多数时候不在教室,或者在操场,或者在乐器室,总而言之下课没多少他的影子,章远抓不住他。只有每周三的英语默写,重默的人被Amy老师拎到办公室操着一腔东北话要求重新背一遍,这个时候两个英语方面缺乏天赋的大男孩才开始捧书念字。有时候三五个人,有时候只有他俩。
低头写下繁琐又毫无规律的字母时,Amy小姐气呼呼地转身倒水,林风抬头,瞄一眼章远同学的答案,迅速准确地记下那串乱码,填在自己本子上。
胳膊肘一动,夏天汗津津的皮肤猝不及防地贴在一起。章远不动声色,继续写下一个字母。a少数时候写成了e,他浑然不觉。此时满眼满心只有胳膊上一小块相黏的皮肤,他几乎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那上头有料的肌肉底下青色的血管,里头涌动的血液突然加速。为什么会突然加速呢,生物老师曾经点着人体图片和心脏模型说着心室收缩动脉静脉。
啊,林风,你心跳的快吗?
最终橡皮还是滚落了,这没关系,带着啤酒底厚的眼镜片的老师不想管他,章远俯身就能捡起。
橡皮依据重力加速度在一秒时间里落到了地上,章远花了四秒钟时间思考要不要去捡他,俯身三秒,寻找两秒。
他有一个极坏的地理角度,是偷偷转头看一眼林风每次都能被发现的角度。这节课他一定在睡觉,只看一眼他一定不会发现。
思考三秒,转头两秒,对视一秒。
是对视噢。
不是朦胧睡意里突然醒转的半梦半醒。
林风那双清清亮亮的眼睛所有人都夸过,只有章远犟着脾气不愿夸,心里早就被它杀了千百回,此时他纤长的睫毛一根也没有挡住视线,直白地看向章远。
这个了无生趣的课堂里突然满堂开花。
1。
2。
3。
回头。
转身。
嘘,林风。
我们相贴的皮肉谁也不知道,这溜走的三秒也谁都不晓。
人生长短几十年,这一二三四溜走的时间实在算不得数,可又轻飘飘地在章远心上锤了一记。
他心想,林风究竟在看些什么呢,是他捏着橡皮的手,悬停半空的腕,还是他乖软刘海下面,同样悸动的眼睛。
END.